大概是前年的岁末吧,二哥给我们推荐史铁生的两本书,一本是《病隙碎笔》,一本是《务虚笔记》。听说不错,急忙到书店买了两套,一套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了二哥,一套留给了自己。也许事太多,也许是心沉不下来,简单翻了翻,就扔到一边了。
最近,在家整理东西,忽然发现它孤零零的躺在一边,感觉真有点冷落了它,遂带到身边,每有闲暇,就拿出来看,刚开始真有点看不进去,一个念头闪过:这可是史铁生在病中写的呀,难道你不想了解一个人在绝望中是怎样想的?有了这样想法就有了动力。慢慢读下来,不知不觉被感动着。正如在华语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史铁生授奖词中所说:史铁生是当代中国最令人敬佩的作家之一,他的写作与他的生命完全同勾在了一起,在自己的“写作之夜”,史铁生用残缺的身体,说出了最为健全而丰满的思想,他体验的是生命的苦难,表达的是存在的明朗和快乐,他睿智的言辞,照亮的反而是我们日益幽暗的内心……
我一边读,一边用铅笔画着,这哪里是在读,这其实就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面对面的交流。我安静地聆听着,仿佛看到了坐在轮椅中的他,用充满智慧的,生动而通俗优美的语言向我娓娓道来:
“所谓命运,就是说,这一出"人间戏剧"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,你只能是其中之一,不可以随意调换”。人生本就是一场戏,你方唱罢我登场,每一个人在人生这场戏中只是扮演了该扮演的角色,这一点史铁生比谁看得都透彻。从文本中我们可以看出来,对于病痛、残疾,作者并没有自卑与怨恨,而是以他豁达乐观的心态理智地去面对,并将之展现与我们的眼前。
“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,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,”“这世界曾经没有你,你曾经就在那无限的寂灭之中。”他对生命的豁达,对死亡的正视,从自然层面上升到一个哲理层面,人生就是一个过程,只在乎过程本身,结果怎么样,那都是次要的。过程本身就是结果,感受我们一生应该感受的,经历应该经历的。在生命的长河中,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从无中来,回无中去。真可谓“我轻轻的走,正如我轻轻地来,扫尽尘嚣。”
“有一回记者问到我的职业,我说是生病,业余写一点东西。这不是调侃,我这四十八年大约有一半时间用于生病,此病未去彼病又来,成群结队好像都相中我这身体是一处乐园。”这一点写的很巧妙,也很幽默,其实也很无奈。让人看了不免苦笑,笑中含泪。恰恰是这样,才表达了他用一种平和的心态面对现实,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。
“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。发烧了,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。咳嗽了,才体会不咳嗽的嗓子多么安详……终于醒悟: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。”没有生过病的人,不可能会有如此的感受,从心底说出这话的人,一定吃尽了疾病的苦头,才会把幸福底线定的如此之低。
“二十多年前,残疾人史铁生选中了写作,当时我真不知这会把他带到哪儿去,我们一起坐在地坛的老柏树下,看天看地,听上帝一声不响,上帝在等待。前途莫辨,我只好由着史铁生的性子走……
我开始从一旁看他,从四周看他,从远处甚至从天上看他,我发现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疑问,从里到外根本一个谜团。我忽然明白了,我的写作有他这个原型差不多也就够用了,他身上聚集着人的所有麻烦。况且今生今世我注定是离不开他了,………我甚至不得不通过他来看这个世界,不得不想他之所想,思他之所思。”这一段主要写他开始选定写作之路最初的那种迷茫,不知结果会如何。从开始的迷茫到最后的坚定信念。“我优势与他的仅仅是:他若在人前假笑,我可以在他后面真哭。”生命至于我们只有一次,它是侥幸落到我们手上的一件暂时的礼物,尽管道路曲折,尽管布满荆棘,我们也要以从容闲适的心情往前走,那就是凌驾于一切祸福之上的豁达胸怀。
“尴尬是一种可贵的能力。因为,反躬自问是一切爱愿和思想的初萌。要是你忽然发现你处在了尴尬的地位,这不必惊慌,也最好不要逃避,莫由它日日夜夜惊扰你的良知,质问你的信仰,激活你的思想”;尴尬使人思考,尴尬会使人经常处于反思与自省中,从而碰撞出思想的火花。“进退维谷之日正可能是别有洞天之时,这差不多算是规律。”否极泰来、绝处逢生,从来就不是哪一个人发明的,它差不多是自然规律。一个人倒霉到了极致,那么,接下来就应该是“山重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”了。
掩卷沉思,无限感慨。感慨于上天竟把这么多的灾难降临到一个人身上,翻开本书的扉页,看到作者的一张照片,仔细观察,一张灿烂的笑脸,竟看不出一丝的忧伤,不仅肃然起敬。这是一个怎样的
人啊!因为有病,他体验了常人体验不到的痛苦,也体验到了常人体会不到的孤独,因为孤独,才有机会面对自己的灵魂,拷问灵魂。病对于他是一种苦难,在接连不断的苦难面前,他没有逃避,没有退缩,而是选择了坚强,选择了接受,选择了面对。他从苦难中完全超脱了出来,进入了一种大彻大悟的境界。于是也就有了关乎人生命运的“成长”、“生病”、“爱情”、“金钱”、“生存”、“道义”、“信仰”、“死亡”等等诸多感悟文字。他的文字有一种苍凉的味道,是穿越在苦难黑夜中的碎笔,是他对生命的了悟,正所谓“生命本无意义,是‘我’使(自己的)生命获得了意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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